老张家的二小子被隔壁胡同的混混堵墙角那天，我抄起书包带就冲过去了。到地方才发现，那小子一个人早把仨混混撂倒在砖堆上，校服领子歪着冲我乐："来得正好，帮我扶下自行车啊。"我俩把车轮子从砖缝里拔出来时，车铃铛还叮呤咣啷响得欢实。
那年冬天在他家锅炉房写作业，炭火烧得太旺，试卷边角都烤得发脆。他爸突然推门进来查岗，我俩手忙脚乱把藏在暖气片后头的武侠小说塞进秋裤里，冰凉的封皮贴着肚皮直打哆嗦。后来每次闻到煤烟味，都会想起那本被体温捂热的《笑傲江湖》。
高考前夜他进我家院子，拎着两罐冰镇北冰洋。"睡不着，咱再捋捋公式？"路灯底下摊开的笔记本洇开了汽水渍，三角函数符号混着水珠往下淌。其实我俩谁也没看进去，最后蹲在石榴树底下数了半宿星星，露水把校服裤脚泡得能拧出水。
大学报道那天在火车站，他往我背包侧兜塞了袋烤馍片。"省城东西贵，别饿着。"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启动时，那袋馍片在塑料包装里碎成渣，跟他挥手时咧开的嘴角一样支离破碎。后来才知道，那是他通宵给烧烤摊串了三百根肉串换的辛苦钱。
去年深秋他媳妇要生，凌晨三点电话震醒我。产房走廊的瓷砖凉得瘆人，他来回走得皮鞋底子都快磨穿。护士抱着襁褓出来那刻，这个打群架没怂过的男人突然腿软，攥着我胳膊直往下出溜。"你当干爹的得给孩子换尿布啊..."话音没落自己先哭出声来。
上周路过老街区拆迁工地，挖掘机正在刨我们当年埋的"时光胶囊"。锈迹斑斑的饼干盒里，玻璃弹珠早褪了色，那张写着"将来买台红色摩托车"的纸条，被雨水泡得字迹漫漶。我俩蹲在瓦砾堆上笑出眼泪——如今他开奥迪我开大众，谁也没买成那辆拉风的摩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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